眾所周知，在美股攀上新高的歷程當中，美聯儲的貨幣政策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停止加息，甚至連續降息，停止縮錶，甚至讓資產負債錶再度膨脹，被觀察家指為“不叫量化寬松的量化寬松”……由此而來的大量流動性將美股高高托起。

　　那麽，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是覺得股市很重要？是屈服於特朗普的壓力？曾經在聯儲供職九年的經濟學家佈斯（Danielle DiMartino Booth）給出了壹個令人瞠目結舌，也可怕得多的答案——

　　壹年前的此刻，聯邦基金的目標利率是2.25％，而聯儲主席鮑威爾當時的計劃是將其調升到3％，同時還要持續縮減央行資產負債錶的規模。然而在那之後，信貸市場便發生了巨大的動蕩，後者不僅改變了迅速鮑威爾的目標，催生了“鮑威爾對策”，而且還在持續對貨幣政策發揮命令式的影響，直至今日。

　　鮑威爾到底是為了什麽做出的降息決定？再度讓聯儲的資產負債錶擴張起來到底只是為了救援回購市場，還是新壹輪量化寬松？經濟學家們還在爭論不休。然而，投資者卻對這些問題的答案沒有多大興趣，他們只知道，無論對於股市還是對於整體經濟而言，寬松的貨幣政策都是最受歡迎的。

　　當下的局面還有壹個要素不容忽視。越來越多的人們開始意識到，量化寬松使得那些風險資產擁有者得到了巨大的好處，同時那些不能參與這場金融盛宴的人卻成為了犧牲品，客觀上對造成貧富差距擴大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在這樣的背景下，越來越多方面都將懷疑和詳查的目光投嚮了貨幣政策。

　　不過，財富不均的發展也正是當前局面的微妙之處所在。T.S. Lombard首席經濟學家佈利茨（Steven Blitz）近日在研究報告當中指出，由於美國家庭財富的變化，經濟增長與股市錶現之間聯系的密切程度達到了五十多年來所僅見的水準。

　　鮑威爾對於這情況現在想必是已經有了非常充分的理解，因為去年12月，他著實交了壹筆可觀的學費。首先，年底時的資金緊張造成了高收益率債券市場的流動性急劇收縮，伴隨這些債券基金的交易變得越來越睏難，贖回額度直線上揚。

　　這可不是小事，因為國際經濟研究所的數據顯示，非金融企業債已經達到了15.5萬億美元的體量，相當於美國國內生產總值的74％。

　　這麽多的債券需要還本付息，企業在看到麻煩最初出現時，首先就可能會想到削弱股票回購的力度。當前牛市周期當中，企業回購股票的總額度已經超過了5萬億美元，無疑對股市的上漲行情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因此，美股在去年年底大跌，距離滿足熊市定義，即跌幅達到20％只有咫尺之遙。

　　日歷翻到了2019年，鮑威爾似乎是覺得有必要對市場澄清，他現在已經理解了自己到底該做些什麽。在與兩位前任聯儲主席伯南克和耶倫壹同出席活動時，鮑威爾錶示，壹旦聯儲感覺衰退即將到來，他們就可能重啟量化寬松。“我們會利用資產負債錶。”正是靠著這壹更多流動性的承諾，標普500指數今年才得以在企業盈利增長停滯的情況下依然上漲了近25％之多。

　　當然，有人可能會說，聯儲7月以來的三次降息，以及資產負債錶9月中旬以來2500億美元的擴張都是屈從於特朗普總統壓力的結果，但這其實可以說是再離譜不過的異想天開。鮑威爾就是只能靠著註入流動性來維持信貸市場的秩序。他別無選擇。

　　鮑威爾現在唯壹能夠指望的，只有當前這些措施可以紓解流動性市場的壓力。然而，企業債市場的流動性麻煩，現在很可能還只是剛剛開始。目前，那些CCC等級（標普的定義是“目前已經出現可能無法償還的弱點”，穆迪的定義是“財務安全非常糟糕”）的企業債券，其收益率已經要比可比國債高出10個百分點了，這種情況三年多以來還是首次出現。

　　對於政策制定者而言，最麻煩的或許還是在於，共同基金和ETF合計在企業債市場上的份額已經從11.9％提升到了19.5％。目前，ETF持有的固定收益資產已經超過了1萬億美元，壹年前，這些ETF持有的債券交易就極為清淡，贖回潮正是在這種背景下發生的。

　　這些還只是固定收益市場上由散戶持有的，可見度最高的領域。與此同時，低門檻企業貸款瘋狂擴張，即便在上次信貸市場峰值時，這些投資者全無保護的貸款在全部杠桿貸款當中的佔比也不到30％，但是現在卻超過了80％。這壹幕的背後當然是私募股權杠桿收購的極度活躍，今年第三季度當中，這些收購交易平均每壹筆的利潤倍數達到了12.9倍，較之2007年上壹個峰值的9.7％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說鮑威爾還有壹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聯儲的流動性工具，其實都發揮不了太大的效果。壹年前，結構發生改變，規模還翻番的債市加上空前寬松的放貸標準，已經讓他的耐心經歷了壹輪嚴酷的考驗。從格林斯潘開始，聯儲的歷任主席似乎都延續著相同的思維模式，即，泡沫問題只有在破滅之後才能著手去解決。對於鮑威爾而言，最理想的願景就是跳出這種桎梏，通過註入流動性搶在泡沫被戳破前將其化解。